□曹玉飞
时光流逝,转眼大哥辞世已二十一个年头了!适逢高考,勾起对大哥的无限思念。
大哥是在2001年高考结束后去世的。那一年,儿子刚参加完高考,我就急忙带着他回去看望卧病在床的大哥。那时的大哥已瘦得皮包骨了,整天滴水不能进,更别说食物了!渴急了,心里难受极了,才喝点凉水,但五分钟不到就会全吐出来。正常人呕吐都受不了,何况那时已是羸弱不堪的大哥呢!他一会儿躺床上,一会儿又要躺地上,都是侄儿抱上抱下的,关键时刻体现了传统的孝道。
无论是躺床上还是地面上,大哥都是静静地躺在那儿,那会儿的他已没有力气说话了,我们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但午饭时,他却不忘催我们去吃,还问大嫂中午用什么菜招待的。当听大嫂说中午吃的是马娘娘最喜欢吃的菜时,大哥挤出了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笑容道:“那我知道,是山芋梗子。”
那天下午,慈祥的、辛劳一生的大哥走了,带着对亲人的眷恋永远离开了!那时的高考是七月份,现在改为了六月了,时间在变,但我们对大哥的思念不曾改变!
大哥是一位坚强的人,在他感到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时,就对陪同他的大女婿说:“不管查出什么结果什么病,你都如实说,不要隐瞒,我会勇敢面对的!”大哥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当查出是食道癌时,他积极配合治疗,在南京医院做了手术,但终因扩散而未能延续他的生命,后因扩散到肺部而引起咳嗽,昼夜不能入眠,他都不哼不喊一声。
1960年,大哥刚刚二十岁,即使在那个饥饿遍野的春天,大哥还被大队安排参加每晚的值班巡逻,在那个凌晨,巡逻一夜后饥肠辘辘的大哥回到家中,还亲手为那可怜可爱的小弟弟做了最后一顿饭,虽然只是一碗炒豌豆苗!
大哥结婚那年24岁,在那个年代已算大龄青年了,大哥这个婚结得也是艰辛不易!大哥的婚礼是冬天举行的,因为农村人只有那个季节才能用收获的粮食和饲养的牲畜换来钱。婚礼前,大哥与村庄上的人一道把家里的黄豆挑到离家40里地的江苏六合马集去卖,因那儿的价钱高呀。豆子是顺利地卖掉了,但没有现钱,要到下一个逢集日才能付。
待到下一个逢集日,大哥急不可待地去拿钱,因等着那钱为他办喜事。村庄上另一户人家有事去不了,让大哥把卖豆子的钱一并带回来,这是举手之劳的事,何乐而不为呢?不幸的是,大哥拿到的钱不小心被扒手扒了!当时,这件事对我们家和他自己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成为他一生中抺不去的痛。
虽然卖黄豆的钱损失了,但大哥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大哥大嫂的婚礼举办得隆重而热烈,大嫂是花轿、吹鼓手吹吹打打抬回来的。但那纯粹是“面子工程”,当时他俩的婚房沒有置办一件家具,婚床破旧,这在当今简直不可思议。
大哥不仅一表人才,还有天生的一副好嗓子,颇有艺术细胞,扬州戏唱得有板有眼,擅长生角。他十几岁就是当时的玉明乡文工团团员,玩船灯是一把好手。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哥是我们大队宣传队的台柱子,每年公社组织的会演总是少不了他,遗憾的是生不逢时。
由于大哥是家中的长子,又是生长在那个年代,加之我们家的经济一直都处于贫困线,所以他和大嫂吃的苦受的罪都比我和二哥多。大哥干了许多年生产队长,工作积极,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在母亲去逝的那一年夏天,适逢干旱,他日夜奔波在抗旱抢水第一线,受到了村民们的一致好评,但他再忙也忘不了病中的母亲,每天都坚持到母亲病榻前探视问候。
大哥家是我们村庄上第一户建造楼房的农户,那是他和大嫂汗水的结晶!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还是不易的,他还专门为我们一家三口留了一个房间。父母亲和大哥健在时,几乎每年春节和暑假,我们仨总会回去小住几日,父子相聚,兄弟相处其乐融融,欢乐无穷。
随着父母的辞世,大哥的离去,这种欢乐已不再。因新农村的建设,乡亲们的搬离,生我养我的故乡也已消失了,一切的美好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亲人相会只能在梦中或期待于来生,但愿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