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年。对我来说，父亲是个标杆，他在短暂的一生中，奉献了所有，对事业忠诚，对长辈孝顺，对伙伴仁义；对我来说，父亲人性中的宽厚，处世中的良善，足以让我受用一生；对我来说，父亲的突然离去，是心中永远的痛，未能膝下尽孝，愧为人子，属文以念之。

2012年五一假期回家，父亲和我说：“家里装了锅子，能看到中央五套的比赛了。”他知道我喜欢看篮球比赛，特意在假期前安装的。父亲在家里是个话不多的人，但五一假期的那个夜晚，我们站在门前的月光下，他和我说了挺多，说到了家里越来越好，村干部涨工资了，他一个月有900元，妈妈在企业也缴了养老保险，让我在外不用操心家里；说遇问题不要怕，锻炼锻炼就好了，当初他开会前要先写好稿子，后来会开多了就不用了；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等。擅长做群众工作的父亲，并不擅长与家人沟通，我们父子间这样的聊天几乎是没有过的，现在想来，算是最后的交代吧。

5月26日上午，我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说爸爸开会时晕倒了，在送去医院的路上，说了句“不用送我去滁州，就在水口医院看，离村里近……”就昏迷了。我下午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在ICU，CT显示脑干出血，医生说这是脑出血中最危险的一种，醒过来的概率很小。燥热的天我却感到身心冰凉。六天六夜的抢救，没有出现奇迹，医生判断脑死亡，建议接受现实，我作为家属，同意了停止生命支持系统。拔管的那一刻，我在医院走廊嚎啕大哭。爸爸被几个表哥抬上了回家的车，我和大伯、二伯在车上唤着他和我们一起回家。我当时身体很冷，握着父亲的手，开始感到很温暖，渐渐地，他的手越来越冷，可我再努力也捂不热了。

父亲生前是滁州市来安县水口镇河西村村委会主任，1984年从武警退伍后在村里工作了28年，用行动诠释了名字“李忠田”的含义，一直忠于这方田地，最后也倒在了这方土地。父亲出事前那段时间繁忙的工作，已经让他感到明显不适，检查后医生建议他住院挂水三天，他说最近事情实在太多，等忙完就去住院。5月25日在电灌站忙到深夜才回家，26日清晨5点不到就出去了，他先去电灌站安排打水，因水闸锈住，他潜下水用尽全力搬动水闸，医生判断这是导致父亲倒下的致命行为。电站出水后，趁着村民还未出门干活，骑上摩托车去他负责的村组代收新农保，8点钟又赶回村部商议抗旱、计生、农保、修路等工作，在商议到第二项工作时，头部开始疼痛难忍无法坚持。父亲属牛，牛的那股坚韧劲在他身上太明显了，我知道他不到实在坚持不住，是不会倒下去的，深爱着那一方田地的“老黄牛”，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父亲曾说过，“好人有好报”。他一直用行动践行着好人的内涵。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总让我先送一碗给爷爷，爷爷身体不舒服时，他一早就把早饭送到爷爷床头，晚上回来再迟也会去看看。对待长辈他是孝顺的好儿子，对待伙伴他是仁义的好兄弟，父亲出事后有两个片段我难以忘记，一个是父亲在抢救期间每天都有上百人自发到医院看望，因为无法进入重症室，来的人站满了医院的走廊，有的一站就是一天，就是想听到爸爸最新的病情，希望他能醒过来。另一个是父亲去世的那个晚上，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田书记您好，刚刚得到消息您已驾鹤仙游，心情无比悲痛，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哎，人生无常，您带着多少遗憾，多少未尽的事业离开了我们，您怎么能舍得呀？”可惜父亲善良的本心，忠厚的品行，公道的做派，最终未能长寿。但父亲的事迹被推选上了“中国好人”榜，我想这当是对他一生行善积德的回应。

如今偶尔在梦里与父亲相见，依然温暖如初。在历史长河和浩瀚宇宙中，人生显得格外渺小，我有时会想，人到世间走一遭的意义是什么？父亲用短暂而辛劳的一生，给出了答案，那就是“尽己之力，温暖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