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6月15日
第A03版:副刊

苦楝树

□杜 清

下班途中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香味持久但不浓烈,似乎还有种淡淡的清苦味。氤氲的花香一下子唤醒了我的记忆,一定是苦楝花。我寻香找去,果真看到一棵苦楝树,树冠像一把撑开的绿绒大伞。伞面上点缀着淡紫色的小花,小花繁多密集,一簇簇宝塔似的,远远望去似一片紫色的烟霞。

这几年很少见到苦楝树,没想到在到处是香樟、冬青、栾树、银杏的行道树里竟然有一棵苦楝,像是被错放了似的,让人又惊又喜。而苦楝在我们农村原本是最常见、最易成活的。小时候,房前屋后,田野山洼处处都有苦楝树的身影,它生命力顽强,种子落到哪儿就在哪生根发芽,我家的屋山头也有一棵。苦楝是二十四番花信风的最后一候,谷雨之后花开荼蘼,而此时苦楝花开得热烈,密密匝匝,但不张扬,犹如繁星点点。爱美的女孩总是喜欢摘一把插瓶里或戴头上,到哪都觉得又香又美。

苦楝花应候而来,开败了,夏天也就悄然而至,苦楝也结出了果子。想到那青色的豆大的果子,一段快乐的时光就浮现眼前。果子小时,我们会摘下来糊弄小伙伴。在伙伴面前拿出几颗,装作吃的样子,一边吸着口水一边说:“哎呀,这葡萄真酸,上课打瞌睡时来一颗,保准不瞌睡。”小伙伴一听来劲了,非要尝尝,我们又继续表演,一脸舍不得的样子,“那就让你尝一颗吧,嘴张大。”当然不能让朋友拿到手上,那样就露馅了,因为楝树果子坚实的绿皮上有黑色的麻点。放进小伙伴的嘴里,看到他龇牙咧嘴连连向外吐时,我们哈哈大笑边跑边喊:“这葡萄好吃吧!”满嘴苦味还没来得及吐干净的小伙伴就追着要打我们,双方都跑得气喘吁吁但开心得不得了。

苦楝树果子大一点我们就摘下当武器,不分敌我地攻城略地大战一番。果子里面有硬核,砸到身上生疼,不过那时候的我们都比较皮实。男孩子会用皮筋、铁丝、车胎皮做弹弓,楝树果就是天然的子弹。他们会瞄准鸡鸭猪等射击,所到之处真是鸡飞狗跳,大人的训斥声传来,我们又笑闹着跑走了。

等楝树果子再长到小枣子样大小,我们又开始了文斗游戏——“走老窝”。两个人在地上用铲子并排挖两排圆坑,每排五个洞,有时为图省事,我们就用瓦片画圆圈代替洞。每个洞里放一个石头子做牯牛,再放五个楝树子。然后剪刀石头布,赢的先走,随意抓起一个洞里的子,按顺时针方向依次在洞里放一个子,牯牛必须放紧靠着的第一个洞。手上的子全部走完了,再抓紧靠洞里的子继续走。如果那个洞是空的,那么空洞后面那一个洞里所有的子都归你所有。有时候计算好了,能连续“空、有”,“空”后面的“有”,都是你赢的。赢的牯牛可以换五个小子,折合20个小子就可以选一个洞为自己的田。有了这块田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只要走到你田中的牯牛和子都是你的,最后谁的田多谁的子多谁就是赢家。这游戏要动脑筋,一下也分不出个胜负,走的人不急,看的人却着急了,甚至开始指手画脚。没有耐心的小伙伴还会偷偷摘些树果子放在一起捣乱,最后走老窝的两个人怎么也弄不明白,怎么会赢那么多的子儿?看到忍俊不禁的小伙伴才恍然大悟。于是,又一轮追逐开始,哪还管你家刚赢了几块田几头牯牛……

秋天,楝树果子开始变黄了,外面的皮肉渐渐变软。寒风凛冽,树叶落尽时,楝树上还挂着不曾脱落的果子,金灿灿的,既是一番风景又是麻雀最好的食物。鸟儿衔着果子,果子里面的子落在哪,明年就有可能在那冒出新芽。田头沟畔、路旁坡岸,楝树就这么自由自在地随意生长。我们也在楝树的陪伴中快乐地长大。

上学时,校园里也有一棵苦楝,老师告诉我们:“苦练苦练,苦楝在时时提醒我们要苦练本领,吃得了辛苦才能长成栋梁。”那时我们已经不再爬高上低,苦楝树下多了我们看书的身影。也因为如此,我一直以为楝树的楝应该就是“练”,直到上班,我的一个同事把QQ名设置为“苦楝”,我才知道原来“苦楝”是这样写的,还很好奇为什么会用这个为名,他略带伤感地说:“苦恋苦恋,爱而不得还不苦吗?”经他这么一解释,苦楝树似乎也蒙上一层淡紫色的忧伤,那段青春时光又多了一点涩苦和惆怅。

几年前,农村开始规划建设美丽乡村,新房前后都打上了水泥地,绿化也统一种上红叶舌兰、金边黄杨这些四季常青的观赏植物,苦楝很少见到了。以“苦楝”为名的同事也早已经改了名字,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只是不知他是否知道苦楝花的花语是“温暖的笑容”。苦楝花生长的态势就像是含着微笑望向远方。此时,我站在苦楝树下频频回望,望向我们走过的年代,苦楝树见证了那个年代我们特有的纯真与欢闹,青春的迷茫和忧伤,温暖了旧日时光。站在苦楝树下,望向未来,笑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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