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3月02日
第A03版:副刊

苏醒的早春

○鲍安顺

早春江南,棉衣穿在身上,寒意仍浓。那早春,在郊外野地、乡村老屋边、城市街头,树梢上、小桥边、流水里……悄然而至,无处不在。它目光倦怠,仿佛刚刚露头的微曦,睁开眼来,看天地萌动,草叶生情。那叶与花蕾,带来渐进的消息,蓄势待发,深含春意。我感觉,早春像棉花朵朵,那洁白的凝脂间,光泽细腻,生出希望。那早春,冬日至尽,在一息尚存中,渐渐弥散。我想,江南春早,在一个早字里,春意清冷,生出破土生长的洒脱,渐渐舒展的春意,若隐若现,朦朦胧胧。那早春,笼罩着一层薄薄雾蔼,在春光里,惭近清爽,微微开阖温暖的梦境。

作家老舍说,北方的春天时间不长,往往被狂风给七手八脚地就给刮了走。也就是说,北方的春天,不能说早,也不能说迟,而是说快,稍瞬即逝,过眼云烟。周作人也说,北平的春天不曾独立存在,或称夏之头,亦称冬之尾,风和日暖让我们可以随意徜徉的时候极少,刚觉得不冷了,就立马热了起来。那北方,缺少春天,我也觉得,很是无奈。

作家刘成章说:“多水的江南是易碎的玻璃。”江南生性柔媚纤弱,连早春也来得含蓄,深情绰约,玄幻迷彩。韩愈写江南的早春极为精妙:“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在江南早春的气息中,绝胜烟柳,水墨天地,渲染的画境里,意境天成,妙手成春。我去无锡梅园,那儿梅花盛开,打出“春天从梅园开始”的口号。在早春,梅园里的人影星星点点,与满园缤纷的梅花,相映成趣。我想,大地回春,那苦寒绽放的梅花,充满喜悦,绽放激情,荡漾春风。此时,我感觉江南早春,在水、梅、空气、树影、山色中,蓄势待发,那桃花尚未粉黛,青苗没有破土,雨在粉墙黛瓦的景致中,风韵犹存,湿漉漉的。江南早春,在山墙上,瓦缝间,院落里,伸着懒腰,淡香若烟,让人贪婪迷恋,如春风馥郁,有着白兰花的清香。那早春,像从幽深的巷陌里婉转流淌出来,笼罩寒意的香、山水的静、天地的美。那气息,沁人心脾,让人沉醉,如在梦里。

我在江南,看见牛背上的牧童,短笛横吹,那是古人画境里的早春图。在早春,我想着文人骚客,彩墨诗情,在长亭送别,或在短亭相望时,摘一枝眼前蓄芽待发的垂柳,折枝送别,为情信之物,就像早春的无声喜雨,门上的桃符,乳燕的呢喃,芭蕉的情思,印证了那句经典妙词:“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那寒梅,那江南所有的景致,都在含苞待放,迎接春天的如约来临,那词中的“俏”字,我理解就是早,早得悄然如风,形影相随。早春,对于江南的意义,在我看来,如同理解一座古老的拱桥下面,有一泓苏醒的碧水,那微微的涟漪,像待在闺中的美丽绣女,脉脉含情。在江南,我看那江上舟摇,楼上卷帘,渡河的船与桥上,正被早春,那江南绣女一样的时光,穿针引线,从针眼里隐约看见春景,在穿线走动时,不动声色,让春天渐淡渐浓,美不胜收。

江南早春,有氲氤的烟雨,长长的雨巷,孤独的红伞,惆怅的湿心,摇曳的芦苇,在歪脖子尚未开花的桃树间,在槐树、枣树的院落,早春是不动声色的惊扰,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云里雾里,让人魂牵梦绕。朱自清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我想,那头儿,就是早,是开始的希望,虽然“有的是希望”,可是等不得,因为季节不等人,时光丢失了,就不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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