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27日
第A03版:副刊

怀念二伯

□于爱英

每逢佳节倍思亲,我怀念我的二伯。我的二伯再也不能对我嘘寒问暖,再也不能在我回家时早早跑到村口等我,再也不能给我讲于氏宗族的历史和他的战斗故事了!

二伯14岁当兵,南征北战受过无数次伤,一生精忠报国,也为家族立下汗马功劳。1937年,日本鬼子进村烧杀抢掠,我们于氏宗族众多壮年男性被杀害。爷爷被杀后,身怀六甲的奶奶强忍着悲痛,坚强地活了下来,但是双眼急瞎了。爷爷去世后的第18天,奶奶生下了我爸爸。那个时候二伯才8岁,他目睹了这一切,从此励志国恨家仇一起报。所以小小年纪就去当兵,去南征北战,最终迎来新中国成立。

这期间,二伯所受之苦非常人所能想象。爬雪山过草地时曾靠喝马尿、吃皮带维持生命,但是他都坚持下来了,因为有一个信念:坚持就能活下去,活着就有未来,国家一定会胜利!在战友的相互鼓励下,靠着坚强的意志力,二伯拖着身受重伤的躯体,爬出一条血路。后来朝鲜战争开始,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的二伯,又跨过鸭绿江,投身战争。直到胜利以后,才卸枪归田。他一辈子忠于国家,而且始终恪守一名共产党员的高尚品德,他的几个孩子都自力更生,没有一个给组织添麻烦。

我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加上我就是五个,生活十分困难。当时母亲想把我送人,父亲去跟二伯商量。二伯不同意,说有他一口饭吃,就有我一口饭吃,不能送人。父亲采纳了二伯的意见,把我留下来了。

长大后,我与二伯的联系与交流从未间断。在我上学的时候,二伯开始跟我讲一些他的故事。我上班后,每年春节回家,二伯还会给我讲他的战争故事,讲我们于氏宗族的历史故事。我工作上有一些事情也会跟二伯探讨,人生道路上遇到困难也会跟二伯聊聊。

后来,二伯岁数大了,不能走路,出门不方便。我每到一处,都会拍照给他看看。我去了鸭绿江,拍了那断桥,二伯说:“好熟悉。”我去了海南,二伯说:“那是我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通过不断地联系沟通,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有一天二伯竟然把他藏在箱子底下的抗美援朝奖状和纪念品,都拿出来与我分享。此前,我们家族中还没有人见过这些,我以二伯为骄傲。

记得那年我大学时放暑假回家,父母都在上海哥哥家里,老房子被雨水冲垮了。二伯听说我要回去,几乎天天都去村口张望,以防我回来直奔老房子。当我走近村口,二伯迎上来告诉我他等我很久了。我说先回家放东西,二伯却很坚决地拉着我跟他一起去他儿子家吃饭,还让我住大嫂家里,就是怕我看到老房子塌了心酸,但我还是执意去看了。见到老房子时,两行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哪还有什么房子?墙都塌了!二伯为了不让我伤心,用塑料布盖在上面,还在底下支了一张床,好让我感觉家还在。二伯对我说:“孩子,不要紧。房子塌了咱们以后再盖,内心的奋斗意志力不能塌,回学校一定要好好学习,有朝一日回报社会。”后来从大嫂那里知道,每逢下雨,二伯都会去我家清扫,因为房子长期没人住,又年久失修,难免会倒塌。再次回家时已是春节,二哥已经盖好楼房,父母也回来了。但是我还是想多留在二伯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他睡觉,或者听听他喘息的声音,也感觉很温暖。

去年因为疫情原因,我一直没有回去。今年6月,我带着二宝去办事,并一起去看了二伯。那时二伯身体时好时坏,意识也是有时清楚有时不清楚。当他看见我家二宝时,让他四儿子把国家发给他的军装军帽上的五角星摘下来给二宝。我怎能收下这颗跟着二伯一辈子的五角星?因为太珍贵,当时都急哭了。但是二伯比我还着急,示意我四哥必须给二宝。四哥为难地说:“爱英你就收下吧!这是我爸的心意。”我在二伯和四哥的“监督”下,双手接过那颗五角星。这颗红红的五角星,见证了我和二伯最后的见面、最后的交流。

前段时间,我听说二伯生命垂危时特别伤心,走路都魂不守舍。我通过手机视频喊他时,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张了张嘴。我说:“二伯是否在等我?”他又张嘴了。我说:“我会好好地保护我们的小小红五角星的!”他闭上了嘴巴。后来不久,我就接到二伯已经离开我们的消息。

二伯,您是我们的骄傲,也是活在我们心中的英雄!我一定会像您当初守护国家一样,来守护小小五角星!二伯,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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