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20日
第A03版:副刊

货 郎

□高立海

小时候,三天两头能见到货郎进村。货郎来到村子里,大都是挑着担、摇着拨浪鼓,那带有节奏感的鼓声,在寂静的小村庄上空,悦耳动听,久久回荡。大姑娘小媳妇,尤其是孩童,听到拨浪鼓声,纷纷走出家门,围在货郎身边。你一言,我一语,你买一块糖,她买一根红头绳,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像过年一样。

词典上对货郎的解释是:挑着担走村串巷的流动商贩。这个解释挺贴切,货郎卖的商品大都是一些小物件。20世纪六七十年代,商品奇缺。我所在的二郎大队仅有一个小卖部,里面的商品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除了酱油、食盐、香烟、铅笔、橡皮,寥寥无几。70年代初,我在二郎小学读书,家里穷得叮当响。从母鸡屁股后面抠出一两个鸡蛋,能换来一根铅笔一块橡皮擦。有时候看到小伙伴们吃着牛皮糖,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有一次实在经不住诱惑,悄悄从家里偷出一个鸡蛋,换回两块糖果。妈妈发现后,狠狠地责骂了我:“那几个鸡蛋是用来换油盐的,怎么能轻易拿去换糖吃!”妈妈训斥的在理,但是她心里也难受。有一天,村里来了货郎,妈妈从外婆给她的五角钱中拿出六分钱,给我买了两块水果糖,装进我的书包。

货郎的担子一般是两个柳筐上各加一个玻璃匣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日用品,都是一些常用的、廉价的东西。这些小物件都是从外地市场批发来的。卖出一件,多则赚上一两角钱,少则也能赚个一两分钱,一天下来能赚两三元钱。当货郎的人大都喝过几天墨水,见识较广,能说会道,偶尔还会讲几句之乎者也的话。货郎时常给村里的小孩讲讲在外面看到的新鲜事,偶尔还会用大道理教育村里的小孩子。

一个常到我们村里的货郎姓刘,大约30岁左右,是个单身汉。刘货郎是皖北人,家里兄弟多,娶不起媳妇。在我们那一带闯荡三四年了。别看他个头不大,其貌不扬,可心地善良,为人忠厚,乐于助人。他经常掏出一两元钱,接济村里五保户、贫困户,村里老人竖起大拇指夸他是个好人,就连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也时不时靠近他,与他多说几句话。刘货郎常来村里走动,与大家伙一来二往混熟了,话也多了,腿也勤了。村里有个霍姓姑娘相中了他,刘货郎欢天喜地地把拨浪鼓摇得更响亮。姑娘父母知道后,说啥也不同意。说货郎年岁大,家里穷。但是姑娘铁了心与父母理论,说:“我看中的是他的人品,不是金钱,大几岁知道心疼人,有啥不好?”那年春天的一个雨夜,姑娘与刘货郎一起去了皖北。两个月后,姑娘父母在左邻右舍的劝说下,同意了女儿婚事,还在村里办了喜庆的婚礼。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改革开放春风吹拂祖国大地,二郎村与千千万万农村一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里商店多了,商店里货物多了,渐渐地货郎来村里也少了。记得1982年深秋的一天,我从观寺公社领回应征入伍的通知书,刚到村西头,就看见了刘货郎。因为许久未见,刘货郎显得十分亲切,他说:“大兄弟,当兵好啊!祝贺你啊。”当我问起来他生意如何时,他有些感慨地说:“现在农村和城市差不多,商品多了,流通的也快了,生意大不如从前了。”三年后,我回家探亲,听说刘货郎做起农产品批发买卖,生意红红火火。

从故乡到异乡,又从异乡回故乡,转眼近40年过去了。如今,再回二郎村,已经见不到货郎的身影,听不到拨浪鼓的响声。在村子与老人闲聊时,聊起那时的货郎,人们都能说出货郎的一串串故事。那故事是美好的,也是令人难忘的。

什么是乡愁?也许是那当年货郎的身影,也许是那节奏响亮的拨浪鼓声。

2021-10-20 2 2 滁州日报 content_53277.html 1 3 货 郎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