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天空澄澈如水，阳光温馨纯净，不着灰尘地飘落而下，照在阳台上正在翻晒被褥的母亲身上，光影浮掠，不觉想起旧时乡下晒秋的场景。

儿时，立秋一过，家家户户便忙着晒秋，小院子也热闹起来。早熟的玉米，金灿灿地扎成了花束，绽放在房檐下；饱满的花生，带着泥土的芳香，亲热地挤在一起，铺在窗前；俏丽鲜红的辣椒，串成长串儿，高挂在葫芦架旁，任由她们炫耀着艳丽的色彩；紫皮蒜被编成了麻花辫子，搭在墙头上；白嫩嫩的萝卜条，安静地躲在簸箕里……小院里五彩斑斓的色调，彰显着农家秋季的丰收和殷实。

“晒秋”是传统的农事习俗，自古就有，算得上是劳动人们智慧的结晶。秋阳温暖干爽，乡下人家会将一些劳动果实搬到烈日下，晒之后储存起来，成为漫长的冬季餐桌上的美味。

记忆里，最难忘的“晒秋”场景，还是母亲晒黄瓜片。晴朗的早晨，天一放亮，母亲便起来，进园子里，选那些头顶黄花渐蔫的瓜摘下来，绿中透黄，瓜皮上还挂着一层淡淡的白霜，母亲说，这样的瓜老嫩适中，晒出来的口感好，否则瓜太老，晒后吃起来发皮，太嫩的瓜，又有些发涩。

摘好瓜，母亲顾不得被露水打湿的裤脚，便开始忙碌起来。她先用清水洗过，接着叮叮当当切片，母亲说，瓜片不能切得太薄，否则一晒就会薄得捡不起来。切完片，开始摆放了，偶尔我和妹妹会来帮忙。一片一片地将瓜片摆在盖帘上，摆的距离不能太近，否则水分不易散发。我们按照母亲的要求，认真地做着。摆好后的瓜片，母亲拿到背光处，等待阴干。晴天阴晒一天，第二天还要给瓜片翻个面，再晒。晒好的瓜片，母亲就会用针线穿起来，挂在仓房的柱子上存储。待到日后想吃时，用温水泡一泡，撒点盐，淋些酱油，剁点葱花和蒜末，那可是儿时最下饭的菜肴了。

记得三十年多年前，我在县城读高中时，每月回家一次，母亲一定会给我带上满满的两罐头瓶子凉拌瓜片，那墨绿的瓜片，夹一片入口，脆脆的，比新鲜的黄瓜还鲜爽入味，是我苦读时光唇齿添香的美味，至今念念不忘。

母亲的“晒秋”，不仅是晒五谷果蔬，还包括物品。晴天，她会把家中的衣物、被褥一一拿出来晾晒。那些蘸着阳光味道的被褥，衣物，贴在身上，柔柔的，香香的，如母亲的怀抱，软软的，暖暖的，让人陶醉着……

时光荏苒，母亲早已年逾古稀，但她至今仍然保留着“晒秋”的习俗。这几日，母亲用楼房的阳台代替了老屋的小院，又在忙着晒萝卜条，土豆干，红辣椒……母亲说，好日子就是这样晒出来的！

金秋尽染，岁年稔丰。此时，在我故乡的村庄，金黄的大豆铺满小院，鲜红的辣椒挂满屋檐，朝晒暮收，人们也依然在晒秋，晒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晒吧，晒出乐趣，晒出丰收，晒出期望，晒出一辈辈农人幸福的生活！

事

□作者：王红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