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武进

作为炎夏里消暑散热的冷饮，绿豆沙即属于南方这个时节的清凉滋味。燥热难当的午后，喝一碗冰镇的绿豆沙去暑，不啻醍醐灌顶，甘露滋心。然而，我与绿豆沙的相遇，是我在深圳布吉打工时。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当我从闷热的生产车间出来时，人已没有多少精神，汗水不停下淌，人有些头昏眼花了。

在路边的那个小食店，我说买碗糖水。店主递给我的就是冰镇绿豆沙。绿豆柔腻与水融为一体，上面点缀着几颗枸杞，表面一层薄冰。勺子舀起一点送入嘴后，体内的燥热慢慢散去，头顶上的阳光好像不是那么强烈了，人的精神恢复了……那时那刻，我觉得绿豆沙是世界上最美的佳肴。以至于多年之后，遇见绿豆沙，我就会想起以前的那段日子。

绿豆沙与炎夏是固定的组合。到了夏天，绿豆沙抛头露面，演示与盛暑的特殊关系，尤其是在热爱甜品的岭南。不过，能把最家常的绿豆沙做到脱颖而出，获得大众的认可，却是件很有难度的事情。那年，我所在的单位看到天气太热了，张罗着为大家煲绿豆糖水。因为用料太多了，煲好冷却后放在冰柜里速冻，拿出来后模样与味道都大打折扣，好在食材货真价实，大家倒也食得开心。

我的母亲也曾煲过绿豆沙。但家里煲的绿豆沙感觉怎么都没外边卖的好喝。为此，母亲说我们没有良心，那么用心精心煲的绿豆沙，大家竟然还那么挑剔。不过，说实话，外边卖的绿豆沙真的好喝，那是种由内而外甘甜清爽的舒服。尽管，母亲在家里也一次次模仿外边卖的方式制作，可味道总不一样。母亲后来也释然了：于寻常手艺中展现出高人一筹的绝对实力，真的不容易。

要尝到真正口感细腻幼滑、甜美清润的绿豆沙，我们得在那些开在老街转角或巷口的小食店里才能找到。如果是常有住在附近的阿公阿婆，踱进店吃一碗绿豆沙，然后继续打牌或散步的，就是绝佳的无声广告，因为这是街坊邻居用舌头进行的长期投票。据说煮绿豆沙，在火候及细节的掌控上很有讲究。绿豆事先浸泡，大火烧开即转为文火，整个过程必须开着盖子熬煮，绿豆才不会氧化变色，汤色变浊变暗。

用漏勺把脱壳浮在水面的绿豆皮捞出来扔掉，绿豆柔腻如泥，与水交融。再经过冰镇，绿豆沙的香味更是浓郁芬芳，令人胃口大开，吃下去顿感五脏六腑清爽无比。有的还放有陈皮、海带、红枣与马蹄等，最末加红糖和冰糖各半，令味道更加清甜宜人，不至于浓甜发腻。这样的绿豆沙从冰柜中拿出来尝上几口，马上就给我们在炎热的暑伏带来一抹沁凉甜美的舒适。

在南方，绿豆沙以其香滑清甜、清热解暑、别具一格的风味而独树一帜，饮誉羊城。前几日，去广州学习，我与朋友一起专门找了家老店品尝绿豆沙。店员摆上桌的是海带陈皮绿豆沙。绿豆与海带性寒，二者一齐煲糖水可增加解毒消暑功效；陈皮性温，加入陈皮后绿豆沙芳香扑鼻，据说还有健胃中和寒性的作用。我们各自一碗下肚后，全身说不出的畅快。

盛夏炎热，口燥舌干，做什么都没劲，捧一碗冰镇绿豆沙一饮而尽才是正经事。我们不妨来碗绿豆沙吧。一碗浓稠细腻的绿豆沙，用勺子往碗底搅一搅，舀一勺入口，透心冰凉的爽意和着香浓腻滑如潮水般冲击着人的味蕾，让我们浮想联翩。绿豆沙所带来的情怀、回忆、乡愁与人生，将大家体内被高温熔断的触点接驳起来，生活依旧变得有爱有滋味。于是，在炎夏里，我们静心面对，从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