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作者:王丕立
故乡门前的栀子花开了,姐姐拍了一组视频发给我,花儿一朵一朵像绽开的笑脸。姐姐说这几天下阵雨,花瓣上还凝着水珠。肉肉的花瓣看上去更加厚实,隔着屏幕我都能闻到它熟悉的香味。
透过移动的花影,我听到了各种熟悉的声音:“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嘎——嘎嘎嘎”,“红火日头”、“割麦插禾”汇成的混合交响曲,我的心一下子飞到了百多公里外的老家,我忆起了喜爱栀子花的母亲。
十一岁那年,我被选入尖子班迎考初中,由于离考试只有两个多月,我没来得及准备日用品就来到红岩中学集训,和当时在初中部就读的二姐共用一套洗澡用具。母亲表面上不急不忙,暗地里却紧锣密鼓地想起办法来,她要为我单独置办一套盥洗用具。除了东凑西借,还得起早摸黑上山挖药材,终于在几天之内为我买上了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
记得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母亲的身影从两行青松掩映的煤渣路上走出时,我正走在操场上,吃过午饭准备从山顶的食堂返回寝室。红岩中学建在一个山坡上,像一盘盘的梯田,分布着学校的各个部门,分散的是布局,集中的却是一股精神,每个学生在条件相当艰苦的情况下,迎战前途与命运。母亲来时,迎上母亲的是寝室的全体同学。母亲的铁桶里装着几串粽子,边上还有荷叶包裹的几大捧栀子花,我将粽子分发给同学后,就一起去教室学习了。
晚上回寝室时,我急于用桶子提水洗澡,匆忙将花丢在地上。几天之后,我打扫寝室时才从下铺底下扫出已腐烂的花朵。后来母亲问起她送的栀子花,我敷衍地说,栀子花特别好闻,我很喜欢。母亲信以为真,脸上漾起幸福的满足感。
第二年春天,母亲将一树栀子花折下许多枝条进行了扦插,不久,晒场边缘长成了几蓬栀子花,每到五月,花香氤氲整个山村,母亲高兴地采摘下一束束花送给周围邻居,他们由衷地赞叹母亲的栀子花朵儿真大,每当此时,母亲心里便乐开了花。一朵栀子花牵动了深厚的人情,情感的注入便让花朵有了灵性。在母亲的影响下,我喜爱上了栀子花,母亲再次送栀子花的时候,我和同学们每人一朵别在头。
现在,我所居住的小区花园里有一蓬栀子花,花骨朵还没绽开,就被人掠走,我曾站在楼上玩笑似地对摘花人喊:“莫摘完了,给我们留两朵咯。”来我家的姐姐听了,随口对我说,乡村有些荒芜的老屋场,栀子花开了谢了都无人问津。我突然意识到,有人关注的花朵才有烟火气,才没有荒凉感,我想起母亲给邻居们送栀子花的情景,立马感到自己对摘花者也没有刚才那般厌恶了。
做一朵栀子花标本,时时用手摩挲,我仿佛又一次与母亲相濡以沫,内心的思念化作笔下滚烫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