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霞

家 忆

小时候物质匮乏，一年吃不到几次肉，所以对美食格外期盼。漫长的春季舌尖都在消耗过年囤积在味蕾里的年味道，手指掰算着夏季的到来，因为盼来了立夏，就意味着一年中餐桌上的食物相对丰富的日子到来了。

立夏这天，祖母早上不到三点便起床了，这天祖母要煲鸡汤。前日已将家养的柴鸡拔毛、清洗干净剁块备用，立夏这天一早祖母将砂锅置于灶上，将鸡块放入砂锅内，再在里面放入藕片、香菇、枸杞、红枣和葱姜，加水小火慢炖。

我缩被窝里闻到鸡肉香味儿，馋虫在肚子里翻滚，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服跑向灶台，坐一边等着。趁祖母不留意，揭开锅盖用力吸鼻子，先闻一下香味儿安慰一下我肚子里的馋虫。祖母掐着时间，估摸鸡肉快熟了，便用勺子舀一碗鸡汤，顺便舀起一小块鸡肉放我碗里，让我试尝一下。

吃饱了饭，离上学时间尚早，我便摊开课本读书学习，祖母说早上头脑清醒，正是学习的好时光。

“五一”后学校有了午睡时间，我们睡午觉时，祖母便坐在屋门口做针线活儿。祖母说，家里午睡轮班，等我们上学去了，她再回屋眯一会儿，待下午三点后，再起来到地里劳作。

我们家从立夏这天开始，一日三餐发生了变化，早餐成了一天中最丰盛的一顿。祖母的早餐食谱从立夏这天开始走“勾魂香”路线，而且早餐做得很早，早上四点便闻到灶台上油锅爆香。祖母每天变着法儿做早餐，隔三岔五还会炒个鸡蛋或在菜里搁几块肉丁，这种“惊喜”丝毫没有规律，祖母也不会提前告知，所以每天早上，我便惦记着灶台上的香味儿，被意念中的美食勾引着起床亲自“考察”一番。

祖父说，祖母把一天的伙食费都用在了早餐上，午餐和晚餐显得简单多了。祖母笑道，夏天白天长，天亮得早，早上又凉快些，一天中的活儿大半儿都应放在早上干。祖母每天三点多起床，给我们做早餐，我和哥哥们吃完早饭还不到五点，学校离家近，还有两个小时的学习时间。而大人们吃完早饭便去地里干活了，父母都在村办企业上班，家里的农活都是早起顺带干，祖母说夏季的早餐格外重要，一定要吃饱吃好。

对于幼小的我们来讲，夏季早上温度低，正是贪睡好时节，但奈何被祖母灶台上的香味儿搞得心神不定，无法入睡，毕竟馋虫比瞌睡虫厉害许多。祖母正是掌握了小孩子的心理。

我们早上起得早，祖母午休时便在一旁看着监督我们入睡，防止我们偷偷溜出去玩。祖母说，她通常在我们上学后开始午休补觉，并自嘲她是家里无业闲人，啥时候想午休了就午休。后来才知道，祖母的午休是假的，她从未有午休的习惯，我们上学后，她开始做无休无止的家务。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食物的诱惑力不及小时候大了，但小时候养成了夏日早起的习惯，生物钟自动往前拨两个小时，伴着早上凉爽的空气，外出跑几圈儿，观挂在草尖上的露水，听树上小鸟儿啾鸣，回来读几页书，码几行字，做做家务，中午美美地补个觉，一个夏天便舒舒服服地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