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5月06日
第A06版:副刊

迎春花

□查新悦

南昌的冬天分外漫长,除了极度的湿冷,还伴有强劲的冬风。每当我走在路上,即使穿着厚厚的棉服也时常感觉那刺骨的寒风顺着我衣服的孔隙窜了进去,像极细的针一样,刺痛着我的皮肤。我不禁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一点再裹紧一点,走进那风里,通往我那未知的归途。在那漫漫冬日里,我已厌倦了青灰色的苍穹压在我的头顶,就仿佛心中被一层塑料膜包裹喘息不过。

那段日子,我每日在前往五教的路上漫漫地走着、走着,蜷缩着脖子,低着头,也没有精神观望我周围的景致。忽一日,不经意间一缕明艳的黄吸引了我的注意。是迎春花!它开了,我知道春天就要到来了!那抹金黄映入了眼帘,仿佛眼仁里都镀上了光亮,那是对春日的期许。

迎春的抹黄,不同于菊花黄的厚重深沉,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它也不似腊梅的黄带有一丝蜡色的呆板,似一位风高亮节的学究;它就是黄中带有一丝透亮,给人清爽的感觉,像一个几岁的扎着双马尾身着黄裙子的小女孩,正蹲在草丛中,歪着头,瞪着充满新奇的大眼睛,展着明媚的笑望着春日的到来。

一开始,那抹黄藏匿在枝丫上,因为细少是极不易发现的。大约隔了有一星期,那花朵便四散开来,像不经意间散落草丛中的星子。那时迎春花的叶子也渐渐繁茂,掩映着那些明艳的花朵,影影绰绰,像极了一个个娇羞的姑娘藏在绿帘的后面,双手轻轻地掀起帘子的一角,探着头,观赏这春日的景致。又过了些许时日,花开得越来越多、越来越茂,一串绿色的枝丫上挨满了黄色的花朵,所有枝条也不断向各个方向延展着,有些像一簇炸开的爆竹,那是不必在夜空才绽放的烟火。

一切景语皆情语,在我看来虽都是迎春花,不同的天气,不同的位置都各有一番风味。南昌的春日,雨下得分外缠绵,淅淅沥沥、淋淋漓漓,有时一个星期也见不到一次阳光。就坐寝室也觉着无趣,便撑着伞去了图书馆旁的湖边小坐。湖边开满了迎春,它们的枝条临近湖面,微风一过,轻拂那一江春水,便漾起了涟漪。许多黄花都已被雨水打落,沾染着那江春水,狼狈地散在湖面上,春色三分,一分落花,二分红尘,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梦罢了。细雨阑珊,蓦然间便想起了李煜的词“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想来这位南唐后主也有无限的哀愁,万里江山,却一朝国破,沦为阶下囚的他满心的孤寂凄婉无人倾诉只能付诸那一江春水。小时也尤爱纳兰词,现在虽觉有些许浅薄,多是表达对亡妻的思恋,但此情此景未免想起其中词句“梦里轻螺谁扫,帘外落花红小。独睡起来情悄悄,寄愁何处好。”如此意境也觉飘渺怅然。我正神游间雨点不觉愈发绵密,似鼓点敲击湖面,一圈圈涟漪将残花推向湖边。落花、流水、黄花瘦,多是凄凉。本是出来散心,却不想落花深处雨纷飞,倒徒惹了一身春愁。

如是艳阳高照,我最喜那开满迎春花的小路。每当我经过五教必路过那里,那一条条碧绦上缀着黄色的六瓣花朵,花丛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两侧,似乎正欢庆春日的到来,配上周边树上才冒出来的新绿显得格外盎然。

迎春开后,其他的花也陆续绽放,色彩斑斓的郁金香,粉羞的桃花,盛雪的梨花,热烈的山茶也都加入了这场春日的盛宴。迎春的花期很长,大约有一个多月,虽开的早些也并不妨碍与其他的花儿一齐开放。但它并不与它花一样争奇斗艳,他没有它们艳,也没有它们香,更不能吸引众多的蜜蜂和蝴蝶,它就是如此平凡质朴,它就缩在角落里藏在草丛中静静地绽放,别人的欣赏、贬低、赞叹似乎都与它无关。但即使这样,人们一见到它,也便知晓一场春天的到来。

迎春是讨喜的,看到它的绽放就已知晓,阴郁的冬天已经过去,明媚的春日已经到来了。春风得意马蹄疾,迎春那就是报春的使者。古人对迎春也多为赞叹,称它为“雪中四友”之一。我最爱白居易的《玩迎春花赠杨郎中》诗中就曾写:“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凭君与向游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赞叹迎春不畏严冬、凌寒而开、花姿端庄,希望给游人们说一声,千万不要当做蔓菁花。这首诗更深一层意思,是自喻为迎春花,用迎春花赠送杨郎中,希望借杨郎中之口向世人传播,说明自己是有气节有骨气有良知的君子,而不是萎靡不振、趋炎附势的阿谀之徒,用花明志,借花喻己。此外描写迎春花的诗句之外还有许多,足矣表达古人的爱惜之情。

我很感激那些于湖畔、于路旁绽放的迎春,那场冬日,风雨凄凄、冷月如霜,萧萧索索,但这个春天,蓦然回首间,便让我寻见了迎春。庆幸,原来这一开始便是一场惊艳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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