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明
“妈妈,我给你唱首歌吧。”正在看书,小家伙悄悄转到我身后。
“好啊。”我摸摸他的脑袋,目光并不舍得离开手中的书。
他不计较,小嘴一张,就开唱。听不清歌词,模模糊糊捕捉到了“爷爷”两个字,我不由抬起头——幼儿园里教新歌了。
他触到了我饶有趣味的目光,小小的身子开始悄然往后缩,声音也逐层弱了下去。我一笑,低头,佯装继续读书。他的嗓门顿时扬了起来。
实在太想听清歌词,我忍不住再次抬起了头。他又小老鼠般往后退,声音变得糯糯的、软软的,如同藏在鸟窝里探头探脑的小麻雀。我不忍,垂下眸子,视线重新落回在文字上。他的歌声又再次陡然升高,变得嘹亮、清脆。
我深感好笑,又弥生好奇,耳边不断跳出“爷爷”“奶奶”等字眼,韵律颇为欢快,他的奶稚出汁的歌声犹如小触手直挠人的心底,让我特想听清歌词,偏生又听不太清……他歌声一停,我立即向他伸出一个大拇指,正想问歌名,他已笑吟吟地走向我,眨巴着眼睛问:“妈妈,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唱歌声音不大吗?”
“为什么呀?”我也笑吟吟。
“因为你一看我,我就害羞了。”他认真而庄重地嘟着小嘴解释。
他双眸澄澈,瞳仁中跳动着惊奇的我。自己不是小孩子已经太久,久到我只知道“童言无忌”“坦诚无虞”,竟已记不清幼童也可以做自我剖析。
记得上次被他撩动心弦,还是那个静谧的傍晚。前一天,我有晚自习,回到家,他已安睡。次日,我有早自习,去上班时,他还在梦乡。中午,他在幼儿园,没回家。晚上我们相见,顿生三秋之感。
“航航,妈妈好想你呀。”我抱起他。
“我也想妈妈。”他撒着娇,把脑袋抵在我的下颌。
“那你昨晚怎么不等我回家再睡呢?”
“因为,我太想妈妈了。”他没有任何迟疑地流水般地表达着,“太想妈妈了,我就想快点做梦,梦到你。”
我讶异,觉得世间最美的情话也不过如此。那一刻,我恨自己不是诗人,若是,我定能写出灵动的诗句,来描摹这句话带给我内心的震颤。
细碎生活中,小孩子不加雕琢的诗情画意会冷不丁直击你最柔软的心底,而他随时都会溢出的欢快更是让你不觉间就氤氲其中,有时,你甚至会被他永不安分的小脚丫所感染。
每每下班回家,敲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站在那边的定是婆婆;如果听到的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来开门的必然是大儿子;倘若门那边传来的是一通由远及近的“哒哒哒”的小跑声,如同一匹俏皮的小马在撒欢,不用质疑,这定是正在咧嘴笑的小航航。
门打开一条缝,先是一双亮亮的眼睛在忽闪忽闪,然后就是他如花盛开的小胖脸,“妈妈,你回来了。”他伸出柔嫩热腾的小手,把我拉进去,再张开小胳膊,麻糖般缠在我身上,雷打不动地习惯性地笑问,“妈妈,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如有,他会喜不自胜,客厅中,得胜将军般欢呼着转圈;若没有,他也不沮丧,毫无介怀地转头就去摆弄心爱的玩具。
《圣经》有云:“你们若不回转,变成小孩子的样式,断不得进天国。”智慧无边的造物主一眼就看穿了人性中最值得宝贵的地方——纯净的心思、干净的情感、洁净的快乐。正如贾平凹先生在《我的老师》一文中所写,他甘愿认朋友的三岁半的孩子为师,从中学到“口锐者天钝之,目空者鬼障之”的道理,并且,自己承认“他使我不断地发现着我的卑劣,知道了羞耻”。
是的,我也深以家中有“小良师”为喜。
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