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6月24日
第A03版:副刊

故乡打碗花

□高立海

母亲的墓地,是在离村庄南边不远的一片荒地上。1997年5月初的一个天,辛劳一生的母亲,在半夜时分,静静离开了这个世界。此后,每年清明,我都会丢下手头所有事情,来到墓地祭奠母亲。在母亲墓地周围,几朵矮小的白色的花儿,不知疲倦地在风中摇曳。这种花儿就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母亲去世20多年来,它一直陪伴着、守护着,无怨无悔。它的名字叫打碗花。

在百度上搜索一下,打碗花还有两个名儿:小旋花、燕覆子。之所以叫这两个名字,百度上没有说出缘由,我也就说不清楚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在观寺中学读初中。学校离我们村子大约五六里路,上下学都是步行,一条坑坑洼洼的土公路,雨天一身泥,睛天一身灰,走起来很是吃力。可是,每年春天来了,路两旁知名和不知名的花儿,竞相绽放,好似谁也不愿输给谁的样儿,给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带来许多欢乐和情趣。上下学路上,同学们观花,别有一番美意。道路两旁、田间地头,开着一二十种野花。在这些花中,我是独爱打碗花的,它不仅美丽妩媚,而且那么矮小却不声不响地在那里,不与其它花朵争相斗艳,而是默默地生根、发芽、开花。初中二年级那年春天的一个傍晚,在放学回家路上,我突发奇想,摘了几朵打碗花,捧在手里,一蹦一跳回到家,把打碗花放在屋里一个显眼处,以此想给几间草屋添一点生气。正为自己的杰作感到高兴之时,母亲从地里劳作回到家,见到桌子上摆放的打碗花,不仅不高兴,反而有些生气。母亲严厉地对我说,怎么能把打碗花摘回家?摘了打碗花,家里的碗是要打碎的。它也是有生命的,让它长在路两旁,大家都能看见多好啊。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摘过打碗花。后来,我才明白母亲讲这番话的用意。呵护一草一木,人人都有责任和义务。

高中毕业后,参军来到山东淄博市一个叫周村的兵营。营房四周有山有村庄。村庄不大,老百姓家房前屋后,长着花花草草,都是自然生长着。周末时候,我经常与战友到野外散步。参军第二年的春天,我路过营房西边孟家营村一户人家屋后,偶尔发现了十几株打碗花苗。走近看了看,许多花骨朵还没有开。房东大嫂对我说,过不了几天,小花就会全部开了,到时候再来看,美着呢,准让解放军同志饱眼福啊。我好生纳闷:难道这是大嫂专门种下的吗?大嫂乐呵呵地说,俺们乡下人哪有闲心种花啊,这些打碗花都是野生的,春天一到花就开了。离开故乡来到异乡,难免会想家,想家的时候,我就会到营房周边转转,每当看见那迎风摇摆的打碗花,便在心中默默念道:故乡打碗花也在绽放着。它仿佛在对我说,不要想我也不要想家乡,好男儿就该志在四方。打碗花,不仅生长在故乡,而且在许多地方都生长着,它的生命力极强,只要有温湿土壤、充分雨水、足够阳光,它就能绽放出鲜艳花朵。在河南信阳陆军学院毕业拉练途中,在大别山山脉上,到处都能见到打碗花。那天下午,明媚的春光洒在大别山这片英雄土地上。队长在队列前扯着大嗓门吼道,今夜要走120里山路,同学们要有思想准备,要不怕苦、不怕累、不掉队。说心里话,一夜走120里山路,心里真的打小鼓。临行前,我悄悄摘下一朵打碗花,插在背包上,一路上,我在想,矮小的打碗花,不畏严冬,不畏风雨,它靠的是坚韧、顽强、拼搏,我也要像它那样,不能被眼前困难吓倒。背包上的打碗花,给我带来勇气和决心,也给我带来希望和执着。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如今,那条通往观寺初中学校的土公路,早已修成宽敞水泥路,路两旁树木成林。然而,春天到了,打碗花依然悄悄地钻了出来,依然绽放美丽花朵。每年在这个季节里,我总是忙里偷闲,回到故乡,走在那条水泥路上,沐浴着春风,欣赏着打碗花,心里充满着欢乐、温暖。在这个时节、这个地方,独自漫步,少了城市喧嚣,少了许多烦恼。也许我是在找过去时光,也许我是在找乡愁。那一刻,我什么都可以去想,什么都可以不想。

花是有灵性的,我感觉打碗花更有灵性。母亲在世时候,总是唠唠叨叨,要我们不要碰它,更不要采摘它,让它自由自在生长着、绽放着。难道它是在报答母亲的呵护和关爱吗?在母亲的墓地里,它便守候在墓前,一年又一年。今年,我又一次来到母亲墓地,大老远就看见几株绽放的打碗花,在风中摇来摇去。它仿佛在对我说,有我的陪伴,老人家在天堂里一定不会狐独、寂寞的。

2020-06-24 2 2 滁州日报 content_10407.html 1 3 故乡打碗花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