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摇风 (33×133cm)
李白《送贺宾客归越》 (137×69cm)
——谈方洪的书法
□韩旭/文
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 (133×33cm×2)
方洪近照
翠影 (66×34cm)
李瑞《听筝》 (198×22cm×3)
《庶子泉》 (66×132cm)
近来读史,心生感慨:五行八作,书为小技,古来却有多少人为之扼腕叹息皓首穷经。然而最终能得其真谛、存名书史者少之又少。何也?纸上“耕耘”虽为小技,实则蕴涵大道。换言之,它的表层是技法,深层却涌动着一脉渊源博大的文化潜流。君不见,有多少从书者仅止乎技法表层便洋洋自得随处标榜。今之观之,真可谓“蟪蛄不知春秋”也。安徽有书家方洪者,书法由碑入手,可谓高古,为人低调内敛,可谓豁达,乃皖徽书坛创作之中坚力量,且在全国范围内持续放大着艺术的影响力。
方洪书法真、隶、篆、行诸体皆能,风格最为成熟的应该是隶书。从师承渊源上看,方洪的隶书深受汉碑石刻的影响,以《礼器碑》《张迁碑》入手,沿碑学体系一路而下,直承邓石如之衣钵,融会贯通,食古而化,形成了鲜明的书写特点。不避讳地说,在强手如林的当代书坛,方洪也毫不逊色。早在2005年,周俊杰先生在写给方洪的手札中就曾中肯地说“……尤其隶书,线条刚健有力,结体亦颇独特,在当代隶书阵营中可占一席之地。”至今十年过去了,我们再系统地梳理方洪的书法艺术成长史,会越来越认同周先生的判断。
隶书属于正书范畴。但与“楷如立”的楷书相比,隶书在用笔上更“偏嗜”某种成分的书写性、抒情性,更注重笔墨情感的掺入。正如《书谱》中所言“凛之以风神,温之以妍润,鼓之以枯劲,和之以闲雅。”否则,隶书创作或流美轻滑,或生硬僵直,或刻意呆板,如流水作业,无个性,亦无神韵,更没有笔墨情感。这样的机械化制作能有多少艺术性可言呢?最终只能“泯然众乎”了吧。
我们欣喜的是,方洪对隶书笔法的运用、结构的把握以及章法布局的构想,都有着高超的驾驭能力。我认为,用“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八个字来概括方洪的隶书是颇为中肯的。他在用笔上,古拙沉厚不乏洒脱之态;在结体上,精劲丰腴亦不乏灵动之姿。通常而言,提按丰富、节奏明快是一种较为成熟的隶书笔法。但这一熟练的动作易演变成单一的中锋运笔。因此,方洪有意打破这种匀整的单调性,使用偏锋、侧锋、逆锋,融入行草笔意,使字里行间透露出浓郁的抒情气息。另外,他还强化轻重、枯润、疾徐、藏露的运用和对比,从整体布局上表现出气韵的贯通、节奏的流动,透示出一种理性与自然的交融。
方洪是安徽定远人,定远地处皖中高地,俯掣东西,分流江淮。这里出土了大量的汉代画像砖石,早已为国内主流文化界所倾目关注。那些携带着古人印迹和体温的物什给了方洪以学术支撑和精神伦理。此外,方洪还有过数年的军旅生涯,从这一角度而言,我想起码他在书体选择上是睿智的,是煞费苦心的,同时也是恰如其分的。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汉隶书所蕴涵的沧桑、雄浑、厚重的艺术特性很容易与铁马兵戈结合起来。或许正因为如此,我能在方洪先生的书作中觅察到一种如剑影一般冷峻的精神底气——沿着沉郁的笔墨线条逸卷而出,令人震撼、使人折服。我想,方洪的书法创作史,其实就是一部孤寂的艺术探索史,他一直行走在苍凉的秦汉古道,在残碑与摩崖之间寻找并确认着自己的笔墨语言和书写空间。
写隶书,是要淡定的,是要有气息的,也是要有情感经营的。我记得天津书家张建会说过,汉碑虽是石刻文字,但在隶书作品中也应注重体现出笔情墨趣,在追求金石气的同时不失书卷气,否则隶书创作易坠入粗俗怪野的魔道。隶书萌芽于秦,成熟于汉。魏晋以后,随着草书、行书、楷书的形成与发展,隶书一度陷入沉寂。至清代,包世臣、康有为等举起“尊碑抑帖”的大旗,碑学始中兴。碑风能除帖学的媚妍之姿、靡弱之态,增强线条的骨力、厚重感与金石气。但当我们细细品读当下的隶书作品时,常常会遗憾地发现,在新意不断翻新的“形”的背后,找不到能够承载这条流远文脉的精神底气,找不到符合这个书写时代的正大气象。何为底气?何为正大气象?我认为,追根溯源还应该是一种对书写的承传与续接,一种对传统的吸纳与突破,一种自我笔墨语言的完善与健全,一种拥有精神源头的文化自信与自立。
王学岭在一篇题为《正书时代》的文章中说:“书写时代的正大气象,还要从传统中学来。古今书者都在学二王、钟张、唐四家,但是落到纸上的,都是每个人自己,区别恰在于自我的突破和未突破。”方洪对传统经典的解读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以自己对书艺的独特的理解与体悟,调整转化,给经典以新的诠释。正因为如此,我们能在他的作品中看到其对经典意味的尊崇与追寻,同时也能感触到他的心性气质。
我一直认为,对于当下的书法创作而言,既要深渊传统,又要攀缘现代。那么,要走出古人藩篱,介入到一种新的多元文化语境中,是需要胆识和胸怀的,更需要丰茂的学养渊源和深厚的人文底蕴作依仗——方洪以其不懈的努力追求,一步步探寻到书法的正途与正脉。同时,他的问道经典的深度书写,让我们感受到一种穿透现代喧嚣的从容和本真,也为当下书法创作带来一抹灵泉与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