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1月19日
第A03版:副刊

辞旧迎新又一年

□梅桑榆

一年将尽,回首逝去的时光,备感落寞。之所以如此,因我不仅回顾了已逝去的一年,而且回想起这十年虚度的岁月,甚感空虚,空虚之至!

我自2009年至2013年五年间,写了两部大部头。一是以个人经历为经,社会见闻为纬的30万字纪实散文,或曰“非虚构文学”;一是反映改革开放之前30年历史的60万字长篇小说。耗时之长,投入精力之大,乃为我从事写作以来所未曾有。我在步入六旬之时,仍壮心不已。自思多年来因经济条件所限,要靠写作养家、供孩子读书、成家买房,故于年富力强时致力于擅长的杂文随笔的写作,而无暇写作长篇小说,以致心有不甘。为圆初学写作时的梦想,立志要在70岁以前的十年,致力于多部长篇小说的写作,且拟定了选题和构思,试图做最后一搏。然而,现实却如铜墙铁壁,非我一介草民之力所能突破,致使我耗时五年写成的百万字作品,只能存于我的电脑。我的长篇纪实散文,曾被人民出版社看好,拟作为畅销书推出,但两次送有关部门审查,最终被毙。长篇小说的内容也在禁止之例,更是出版无门。这是我从事写作以来的重大挫折,以致使我放弃了于70岁以前致力于长篇小说写作的设想。

我年轻时苦练过书法,后因转向写作而放弃毛笔。2004年,我曾一度重拾毛笔,但临写古代碑帖之际,觉得古人立起的书法高峰不可逾越,自己已不年轻,学书法最终不过成为一写字匠,难有作为,不久便又放弃。2011年初,我上网浏览书法作品,见一些所谓“大师”的水平,并非不可企及。于是又跃跃欲试,暗想我若认真学习书法,看看能达到什么高度。便于是年5月,开始了我的学书历程。几年来,书法成了我精神上的一种寄托。

两部书无法出版,使我失去了写作大部头的信心。2013年以后,全国报刊的杂文栏目几乎全部消失,杂文园地几近荒芜,也使我失去了写作杂文的兴趣。七年来,我虽仍有杂文随笔和散文问世,但其数量之总和不过百篇。遥想当年,我每年发表六七百篇文章(一稿多发),杂文随笔散文遍及全国大小报刊,且时有三四十万字的大部头问世,昔日之我,而今安在哉?聊感自慰的是,几年来书法有所进步。但自问书法为我留下了什么?又几乎是一片虚无。有人说,生命就像紧握于手中的沙子,在慢慢流逝。我却觉得生命就像一支燃烧的蜡烛,在渐渐缩短。而对于一个将步入七旬的人来说,生命就只剩下了一截烛蒂。

我于60岁时,曾计划用十年时间写作长篇小说,以圆年轻时的小说家梦,70岁以后再转向杂文随笔的写作。前梦未圆,后愿仍在。新的一年里,我将重点转向短文的写作,以使有限的生命不至于大段抛荒。清代号称“乾嘉三大家”的袁枚,年过七旬时,在《遣怀杂诗》中写道:

一笑老如此,做何消遣之?

思量无别法,惟有多吟诗。

譬如将眠蚕,尚有未尽丝,

何不快倾吐,一使千秋知。

我不会写诗,但可撰文。我不敢奢望“千秋知”,但拙文可使世人知——知我还活着。袁枚此诗,可供我辈自勉。袁枚晚年诗名大著,求其真迹者纷至沓来。幼年不练书法,年过八旬的老诗人,眼昏手战,每日应接不暇,开始大书特书起来。于是幽默大师又有自嘲诗,诗云:

诗人八十本来稀,挥翰朝朝墨染衣。

越是涂鸦人越要,怕他来岁此鸦飞。

咦,看来我勤学书法八年余,精力也未白费,也许有“越是涂鸦人越要,怕他来岁此鸦飞”的一天。到那时,我可要准备两套黑衣当工作服,以防老伴埋怨墨染难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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